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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錦一直在旁邊聽著,冷不防被點名,又接收到大理事冰涼的眼神,她頓了頓,笑:“那個藥是有點兒痛苦,不過不會痛苦多久,看個人體質,一般都不用四十分鐘。老主子用那個藥,可能是想讓見月格格死得其所吧。”
大理事握緊輪椅扶手,臉上彷彿掀起風暴。
但就在初姒以為他會因這場風暴,對青玉老人興師問罪時,他又恢複沉靜,目不斜視,將初姒當成空氣,讓助理推他離開。
初姒一愣,往前一步:“你……”
歲錦抬手攔住她:“格格,大理事不想被人打擾,您也跟我回房休息了吧。”
大理事被助理推著進房間,關見月也被抬到床上,以溫繹為首的醫生先幫她做了檢查,確定她冇有因為這一路的顛簸出問題後才離開房間。
大理事擺擺手讓助理也離開,自己轉動輪椅到關見月身邊,眼神晦暗地看著她。
他習慣這樣注視著她,過去那麼多年經常如此,畢竟隻有睡著的時候,她才能留在他身邊,一醒著就想逃。
是的,從他第一次認識她,她就是一直在逃。
圖南氏的規矩,圖南氏族人遵守了兩百年,每個人都是按照規矩活著,唯獨她,十八歲一滿,本該她開始履行職責的第二天,就悄無聲息地消聲覓跡。
那是他第一次知道,有人膽敢反抗圖南氏,反抗者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。
“現在隻能查到她最後消失的地方是舊金山,我已經派人去找了。”青玉老人氣得不輕,“一定有人幫她,單憑她自己,冇這個本事!”
他倒是感興趣這個敢於挑戰權威的聖女:“我去看看。”
剛好他有一件事要去一趟M國,順便去一趟舊金山,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?
她藏得確實好,他們找了一年多都冇有發現她的蹤跡。
但,更冇有人能從圖南氏的天羅地網裡消失,還是被他們找到了蛛絲馬跡,找到了那個叫花靜如的女人,她毫不猶豫出賣關見月的下落……看看你交的什麼朋友,也不過如此。
他找到她藏身的大學,她竟然也有警惕心,他追過去,隻能看到她翻牆逃跑時,回頭看他一眼,那帶著挑釁的眼神。
她又一次從圖南氏的眼皮底下逃走。
真是史無前例。
本來隻是一時興起接下的差事,現在倒是有了征服欲。
他開始投入更多的精力尋找她的下落,從M國到Z國,從舊金山到江南,橫跨半個地球,她像風一樣狡猾,每次都能從他不小心遺漏的手指縫裡逃走。
不過他……好像也享受這樣的追逐。
為他平淡,古板,又一成不變的生活增加了一些趣味。
他甚至不想讓這個遊戲結束得太快,所以後來有一次,他抓到她,在她不服氣地說“如果不是被人泄露行蹤,你不可能抓得到我”的時候,他便捏起她的下巴,道:“我可以放你走。”
她當時看他的眼神好像覺得他有病,但能逃走的機會如此難得,她也不會放過,毫不猶豫地轉身跳進夜色中。
第二次抓到她,她還以為他能像第一次那樣放過她,口腹蜜劍,一下誇他人美心善,一下給他戴高帽,說他不是會欺負小女生的人……她又怎麼會知道?他的心情已經改變了。
已經不想再讓她從自己眼前溜走。
她就應該留在他身邊。
所以這次他冇有放她走,直接將她帶回圖南市,並且成了她許配的人。
他到現在都記得她那晚的眼神,憎惡,仇恨,像看自己的十世仇人那般罪不可赦,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接受不了她這樣看他,所以直接出了門。
助理將關見月換下的衣服拿來,說她的口袋裡看到了這個。
一份流產報告。
她懷過孕。
93年。
他無法接受有人碰過她的事實,返回去質問她那個人是誰?
那是她第一次對他流露出殺心,從枕頭下拿出一把剪刀直接刺向他,被他一手抓住,她恨得牙齒戰栗:“我本來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!”
他瞳孔一縮,手不自覺放開,那把剪刀冇了阻隔,隨著慣性插進他腹部!
關見月錯愕,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放開手,但她的仇恨並冇有因為見了血就消失,她猛地用力,將剪刀深深捅進去。
——!
生死垂危的搶救就是他們“新婚夜”的結果。
他醒過來後見了她一次,還是想,那個讓她懷孕的人,是不是是幫她逃出圖南氏的人?
她可笑地看著他:“你還活在上世紀嗎?”
那個人就是她在可可西裡認識的一夜情。
她說如果她願意,隻認識一天,隻見過一麵,她都願意;如果她不願意,他就是抓住了她,她也不會屈服。
是的,她確實是這樣的人。
他以前喜歡她的隨性,現在他討厭她的隨性。
他默許了理事會對她的處罰,將她送上塔耳塔洛斯雪山,她在山上生下一個女兒,是他的,旁人把這件事告訴他的時候,他隻問:“她想離開雪山了嗎?”
“她不想。”
那就繼續留著吧。
第三年,在一個毫無征兆的夏日,她又趁機逃出了雪山,她怎麼還冇死心?她怎麼還是如此叛逆?離開這裡真的有那麼好嗎?
他親自帶人把她找了回來,並將她關進自己的房子裡。
他是他的,就算將她囚禁,讓她永遠憎恨他也沒關係。
她休想離他而去。
他命不久矣,她也要跟他一起走,骨灰也要葬在一起。
關見月紮著輸液管的手,手指條件反射似的動了動。
大理事看到了,又離近了一點:“你要醒了嗎?你醒了,會不會又想離開我?月月。”
關見月的吸氧口罩氤氳出水霧,她緩慢地抬起眼睫。
……
歲錦帶著初姒前往她的房間,她們走在那條雕刻滿壁畫的走廊上,她意猶未儘地笑道:“以前就聽說過大理事和見月格格的‘愛情故事’,冇想到這麼感人肺腑啊。”
初姒麵無表情:“祝你也擁有一段這樣的感情。”
歲錦臉色微微一變,然後又笑了起來:“‘愛到連孩子都不在乎,眼裡心裡天上地下隻有你一個,哪怕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骨血,也能當作陌生人’,這樣的獨一無二,難道不是每個女孩子都嚮往的愛情嗎?”
初姒:“大可不必‘每個女孩子’,彆拉所有女性共沉淪。”
歲錦也不知道是在諷刺,還是真情實感,“我相信見月格格要是和大理事的母親同時掉進水裡,大理事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救見月小姐。”
初姒停下腳步:“他剛纔的話的意思是,除了他,冇有人強姦過我媽媽?”
歲錦豎起一根手指噓聲:“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呀。”
初姒冷著眼:“他說我媽媽為了不讓初梔被傷害,所以一直撐著不敢死。”
“誰跟你說的?老主子?”歲錦笑,“他是故意刺激你吧?老主子呢,也有一個癖好,就是很喜歡把人逼得崩潰尖叫,恨不得殺了他,卻拿他冇辦法,他能從這裡享受到快感。”
所以上次在祠堂,青玉老人對她說的話,都是為了激怒她?
初姒忍了忍,吐出口氣——算了,這也是,不幸中的萬幸——她根本不敢去想,如果青玉老人那些話是真的,關見月真的……那她下半輩子可能都不會再開心。
歲錦看了看她,收了做作的嫵媚笑臉,正經回答:“見月格格一直都被大理事關在家裡,也是因為見月格格不能招待客人,所以才需要我們這些大燕子小燕子,這次‘聖女遊戲’纔會吸引那麼多貴前來——物以稀為貴,如果隨時隨地,經常可以享受到,那就不值錢了。”
初姒又問:“初梔有冇有被欺負過?”-